《白洋澱紀事》經典語錄

蠡縣××莊的治安員楊開泰，今年雖只二十五歲，看來，已像三十幾歲的人了。那一帶環境十分殘酷，他的面*，因為長期睡眠不足，顯得很乾枯。眼裏佈滿紅絲，那每一條紅絲裏，就有一個焦慮，一個決心。從前年起，××莊的形勢就變了，在它周圍，敵人的據點遠的有八里，近的只有二里。楊開泰憤然地對人説：“好，敵人蠶食使我們的任務加重了。我要把精神提高，把自己變成兩個人，要叫我的精神，也增加生產！”

開過幾次會了。楊開泰的臉上越發乾枯，眼裏的紅絲也越加多了。只有他知道，敵人的特務，已經鑽進村裏來。在一天夜裏，他從屋裏走出來，猛一抬頭，屋檐上伏着一個人，立時不見了。又過了兩天，他清晨起來，開開板門，看見道路掃得非常乾淨，這樣，只要有人走過，就可以辨認出幾個人和去的方向。又過幾天，他看見有人在路上畫了許多密密的橫線，有人走過時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來。再過兩天，他在一個夜間發見大門的鐵鏈上繫着一條黑線，一推門線就斷了。

“我們想你，我們可沒有想叫你回來，那時候，日本人就在咱村邊。可是在黑夜，一覺醒了，我就想：你如果能像天上的星星，在我面前晃一晃就好了。可是能夠嗎？”

站在這山頂上，會忘記了是站在山上，它是這樣平敞和看不見邊際，只是覺得天和地離得很近，人感受到*。風從很遠的地方吹過來，沒有聲音，捲起一團團的雪柱

從此，他就很少睡覺了。他是一個貧農，有個和他年歲相當、相親相愛的老婆。老婆看見丈夫的臉漸漸黃瘦起來，常常為他擔心，每天在飯食上加些油水，勸他早些睡覺。楊開泰説：“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了。就是敵人不出動，我躺在被窩裏，想到圍在身邊有那麼些碉堡，有那麼多敵人在算計我們，我就焦躁起來了。你熬不住先睡去。”區裏的幹部，有時夜間來，他們選定了在楊開泰家裏開會。這不是因，為他家裏有高牆大院可以防身，而是因為他們信任楊開泰這個人。深夜，楊開泰到村西頭的堤上去，正是初冬，柳枝被霜雪凍幹了，風吹過來，枯枝飄落。幾個區幹部跟在楊開泰後面，默默地，放輕腳步，走回家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