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虎》经典语录

马吉欧八岁时第一次自己走这条路。其后他只要有机会就去那里看爷爷，尽管他得走半天。他总是玩得十分高兴，也总会带一大串香蕉或者一篮子兰撒和榴梿回家，让玛梅和父母高兴一下。有时如果他特别想去爷爷家但又没钱搭摩托车，他就走到“星期五集市”，然后再继续赶路，虽然会累得半死，但仍觉得快乐无比。有时他也走不同的路线，因此很快就和村民以及住在丛林里的妖精交上了朋友。从此以后，只要他在，一起捕野猪的伙伴们就再也不担心迷路了。

更令他心迷神驰的是有关爷爷的雌虎的故事。据村里的讲故事人马·姆哈说，村里的每个男人都有自己的雌虎。有些人娶了雌虎，有些人则是继承了祖先的雌虎。爷爷从自己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一头，而这一头以前又属于他父亲的父亲，一直往上追溯到他们的远祖。没人记得谁最先娶了雌虎。

有一天科马尔问：“马吉欧回来了吗？” “还没有，”玛梅轻声说，“相信我，当他得娶老婆时他就会回来的。” 这话并不能给科马尔多少安慰，不久后各种病魔开始缠身，他的身体每况愈下。失落感使他病得更重，他又成天躺在床上不动，日益消瘦，乱说昏话。他不再去理发摊了，而是一点点地梳理自己的灵魂。科马尔抱怨肚子里面有一根钉子，不久他开始吐血，这*他的感觉没错。他的皮肤发黄，身体水肿。玛梅找来的医院护工告诉她，得拉科马尔去医院。玛梅叫来两个舅舅，把科马尔放在担架上抬过去。他浑身是病，医生对此束手无策，只能让他躺在一间寒冷而且仿佛有鬼魂出没的病房里。

在一个像往常一样的早晨他们突然失去了马吉欧。他的朋友们最先发现他出走了。他们一整天都没看见他。有人说他在马戏团里，但昨夜是马戏团待在村里的最后一夜，整个马戏团已经整好行装离开了，也没人知道马戏团的去向。全村人都相信，马戏团里的某个姑娘诱惑了马吉欧，让他加入了他们的队伍。但人们也都确信他肯定会返回自己的家乡，回到他的挚爱——安沃尔·萨达特的小女儿玛哈拉妮的身边。后来，当他的一些朋友来家里问他在哪里时，玛梅才意识到马吉欧真的离家出走了。

那天早上玛梅看到父亲蜷缩在床上，尸体已经变成模糊不清的一团，连乌鸦都不会想要啄他一口。没人切开他的喉咙——虽然科马尔曾经怀疑家里有人会在某个时候这样做——甚至连马吉欧都克制着没去砍他的头。老头自然死亡，他的灵魂走了。他说了声“再会”后，就被死神拖着溜出有隔栏的窗子，回头看着他最后的时光，那张臭气熏天的床垫，那个*湿的房间和他那凄凉的世界。那是一种长久存在的日常生活的终结。

他的失踪让不少人感到悲伤，做好一切捕野猪准备的萨达拉少校更是如此。科马尔·本·赛尤布似乎也为此感到难过。他整整一星期试图漠视儿子不在家的现实，重回过去熟悉的日常生活轨道，喂那些没宰完的鸡和三对兔子。每天早上科马尔都会骑着自行车去市场，他的车铁锈斑斑，车链吱吱嘎嘎作响，也和村里多数自行车一样没有刹车和车灯。他从菜贩的垃圾堆里捡些烂胡萝卜和烂白菜，路过碾米厂时停下来拿点米糠，这些都用来喂他的鸡和兔子。他在米糠里加温水，搅拌后放在椰子树叶上，以免那些鸡踩来踩去，烂胡萝卜和烂白菜则直接扔进兔笼里。科马尔尽量使自己忙碌起来，没事也要找事做，以此表示他似乎并不在乎马吉欧的出走。然而玛梅知道他心里的真正感受。

马吉欧记得马·姆哈既没有丈夫和孩子，也没什么事可做，她只是没完没了地讲故事。她可以走进任何人的厨房，在里面吃饭，也有人会带些吃的到她的木棚里给她。人们爱她，孩子们尤其喜欢她。她讲过一个瞎眼女人的故事，那女人只吃紫莎草茎，头发里有蛇和蝎子，但没有虱子。她还讲过关于妖精公主们的故事，专门诱拐英俊小伙子去她们的王国。但如果人们不闯进她们住的地方，她们也不会有什么恶意。后来马吉欧才知道那些地方是清泉里、河塘里、山顶上和大树上。然而，最能唤起马吉欧的好奇心的是关于保护神白*雌虎的故事。

一天晚上玛梅听到科马尔的哀叫，走过去问他是不是很痛。并不是他身体上的痛苦在折磨他，他发出第二声咕哝，他是想要说话，所以玛梅靠近他，努力想听他在说些什么，可并没有用。因为没法听明白科马尔含混不清的声音，玛梅自作聪明拿来几张纸和一支上学时用的铅笔，但那更让他绝望，他的手根本动不了。玛梅想出个更好的主意，她在纸上写下一些词，如果认为合适，科马尔就会点点头，脸上也会硬挤出一丝笑容。他们忙活了半夜或者更长的时间凑出了一句简短的话。那个垂死的男人以这种方式传递了他的遗言：把我埋在玛丽安身边。